鼻梁高挺。
是完全不同的一面。
商枝猜他这时不便打扰,于是倚在桌旁,静候他收束最后一笔。
席宥珩没让商枝等很久,快速收完尾,合上画稿,抬头对上她的目光。
“都忙好了?”
“嗯,”商枝点头,指了指窗外,“太阳都快下山了,不然试戴的事等明天?”
“不要紧,天色还亮,用不了太多时间。”
他从承盘里拿出初版项链,将拆分的部件一一接合,组成完整的宝石套链。
窗外的阳光透进玻璃,给套链渡上一层琥珀色的浅淡滤镜。项圈通体为银,前端连有三朵硕大花朵,中央的一朵下方垂着一件水晶吊坠,花蕊均由不同颜色的宝石镶嵌,蓝宝石在光下泛着幽蓝,绿宝石切面折射细碎的青茫,粉宝石呈现出柔和的光泽,紫吊坠像一汪深邃的海,雍容华贵,姹紫嫣红。
银圈整体结构柔软,席宥珩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它围在模特的脖颈上。
商枝低下头,想要看清佩戴效果,却看不完全。
“稍等。”他转身拿了一个桌面镜子举在面前,示意她看这里。
商枝对镜赞叹:“好漂亮的宝石,它们都叫什么名字?”
别看她家境殷实,其实对于珠宝名包之类的不太了解。
席宥珩由左至右依次介绍:“粉摩根,绿海蓝宝,蓝海蓝宝,吊坠是紫色尖晶石。”
这么多种靓丽的颜色堆迭在一起,很容易落显俗套,但这条项链把它们融合得很巧妙,宛如莫奈的油画花园,流动的、呼吸的、充满生命力,相得益彰。
商枝好奇,“这些首饰都是怎么制作出来的?”
“一般来说,会先采用手绘或者软件建草图,敲定主石后就开始雕刻蜡模,之后是加工金属、镶嵌宝石、组装抛光,比较复杂,有机会带你去工作室看看。蜡模普遍用3d打印批量生产,不过这件应客人定制要求,选用了手工雕蜡。”
“手工···一定很耗时间吧?”
“嗯,是有些费时,因为中途有别的事情耽搁,林林总总大概四个月不到,”他忽然笑了下,“也是我们结婚至今的时日。”
商枝没说话,他也没在意,继续问起别的:“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舒服?”
“好像这里有点。”她点了点蓝宝石旁边的某处叶托。
“我再把它磨圆润些。”
席宥珩环绕商枝走了一圈,最后得出结论:“除此之外,尺寸还算合适。”
商枝忍不住询问,“我们脖子粗细不一样,这样试真的没问题吗?”
“不会,只是大概比一下,而且你们的身形差不多,不会有太大差别,具体数据之前就已经量过了。”
那如果是这样的话,她其实没帮到他什么。
比起充当试戴模特“帮忙”,反倒是被帮忙对象帮她了解到不少珠宝知识。
本末倒置了。
商枝忽然意识到,或许席宥珩并不是真的需要自己的“帮助”,他只是走个过场,用这种体面的方式消弭自己心中的感激与亏欠感。
这又算什么呢。
心绪化作一汪水质复杂的池水,被不可名状的微风激荡起一圈圈的皱波,细细地,轻轻地,荡开。
生气、质问?没有立场。他不过是照顾自己的感受,不想让自己觉得亏欠罢了,难道还能反过来诘问他为什么这样周到?那可真不知好歹。
她几度张口,最终还是把话咽回肚里。
胸口闷闷的,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,难以疏通。
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,只好保持沉默,扮演好安静、称职的模特。
眼皮颤动,睫毛向下投出一片浅影,她把自己的存在感敛得很低,低到几乎要融进窗外金灿的日光里。
夕阳黄暖,她却觉得温凉。
商枝的情绪如何起伏,席宥珩自然不知晓,他摆弄着手下繁复的套链,一面感叹珠宝与商枝的契合度,一面在心里丈量她脖颈的长度。
纤细修长,线条柔美,似乎不堪盈盈一握。
窗外的光线渐渐暗下去,晚霞遮住部分天光,加速时间流逝。
橘黄的光昏笼罩住屋内的一切,席宥珩也被这柔和的色彩牵住,心趋向沉静。
脑中径自浮现博尔赫斯的一句话:追求平静在我看来是一种比追求幸福更合理的野心。
鸟鸣,斜阳,商枝。
美好得不像真实。
“席宥珩?”
他回过神来,对上她的视线,眼底重新泛起温和的笑意。
“在想什么?”
“没事。”席宥珩伸手将套链取下,重新放进承盘里。
就在刚才,他忽然起了亲手为商枝制作一件饰品的念头,可惜这想法来得突然,他甚至连用什么颜色的哪种主石、受赠对象钟爱什么款式都没头绪。
对于刺探妻子喜好这件事,还需徐徐图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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