视线模糊不清,世界在眼中蒙上一层朦胧水雾。
邬霜影的消息仍在继续,倪亦南揉了揉眼,笨拙做着深呼吸。
所以纹身是为了遮住疤痕,遮住疤痕是为了隐瞒受伤的事吗?
他一如既往地对待她,像从前恋爱时,却什么也不说,任隔阂在她心中疯长。
心情变得很复杂。
好像连怪他,都不能怪得干脆利落了。
半晌,倪亦南推开房门。
客厅熄着灯,唯一光源来自沙发角落的笔电,沉迦宴正全神贯注地在敲键盘。
听到动静,他撇下电脑。
目光掠过,倪亦南兀自往厨房走,打开冰箱,拿出一瓶矿泉水。
“饿不饿。”
倪亦南不说话,沉默喝水。
沉迦宴环上她的腰,下巴搁在她脑袋上,冰箱里的光打在两人脸上。
“外卖马上到。”
啪嗒。
冰箱门关闭,光灭。
周遭陷入黑暗,倪亦南轻声喊他名字,尾音坠落在夜色中,颤抖得无比清晰。
“沉迦宴,你是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,让我陪你继续演下去吗。”
倪亦南捏着瓶子,喉间发紧。
“如果你觉得没有任何解释地消失一年可以糊弄过去,那今天下午也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。”
“放开我,离开我家,不要出现在我面前。”
一口气说完这些,字字句句掷地有声。
之后换来良久的沉默。
这种沉默不同往日,沉迦宴很少有哑口无言的时候,时常是她被他逗得讲不出话。
然而今晚他的沉默仿佛没有止境。
沉甸甸压在她肩上,纹丝不动,唯有轻浅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。
提醒她,他在听。
指节攥紧睡衣面料,倪亦南耐着性子等了一会,又一会。
身后的人始终没有反应。
以为他不打算解释了,正要有动作。
“我的错”
沉迦宴唇瓣贴向她颈侧,浅浅碰了一下,嗓音很低,“对不起。”
音落,压在身上的重量轻了不少,环在腰间的手臂却愈发收紧。
勒得倪亦南快要喘不过气,她小小挣了一下,食指停留在他臂弯转折处,那条长长的,像刀疤形状的软肉上。
那是纹身的位置。
动作顿了两秒,蓦地想起邬霜影的话。
倪亦南:“你这里怎么了?”
“不小心划到。”
倪亦南深吸口气,咬着字音:“还在骗我!”
真的生气了。
挣开他抬脚回房间。
沉迦宴拧了下眉,把人拽回来,手臂撑在两侧,将人围困在琉璃台前。
他沉默地注视她,话语在喉间来回翻滚、斟酌。
半晌。
“我爸为了让我留在墨尔本,切断我和外界所有联系,雇了十多个保镖监视我。”
“一月份,我和保镖发生肢体碰撞,不小心划到。”
“就是这样。”
说一半瞒一半,惊心动魄的画面被他一带而过,语气淡得仿佛不是在说自己。
倪亦南知道他故意的。
“那你腿呢?”
“也是那个时候——”沉迦宴话锋一转,不以为意道,“小伤,早好了。”
“小?”
倪亦南眼眸清润,在黑暗中透着微光,一眨不眨执拗地望着他
沉迦宴偏开眼,“骨折而已。”
“而已。”
邬霜影说他是粉碎性骨折,没有送去医院包扎没有接受治疗,当晚直接被推上飞机。
江城到墨尔本,十多小时的航程,就那样硬生生扛下来吗。
对方有多少人,他只有一个人吗,缝了多少针,有没有别的伤,有没有后遗症,阴雨天会不会痛
倪亦南忍不住去想象他经历的疼痛。
疼痛的程度,疼痛的画面,疼痛的感受,疼痛的无助感。
鼻尖酸涩,喉咙变得厚重,连吞咽都十分费力。
末了,她偏开脸,垂下眼,盯向他身后的白墙。
眼中的微光汇聚成一小束,变成一串串圆润剔透的珍珠,从下巴悬空坠落,重重砸在沉迦宴的手背,四溅。
“哭什么。”沉迦宴把她抱去琉璃台上,抽纸给她擦眼泪,“他们伤更重,肋骨断了四根,刀——”
“这种事是可以比的吗?”倪亦南打断他。
不知道是在安慰她,还是在给她添堵。
难道别人伤更重,他的伤就能痊愈吗,就能代表他没白骨折吗?
“”
沉迦宴抿唇,闭麦。
片时之后,倪亦南渐渐平息下来,张了张嘴,字音都黏在一起。
“疼不疼,”她指,“伤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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