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露在空气中,如同展示一份无声的死亡宣告。被标记的俘虏身体剧烈一抖,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。
莉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那刺耳的敲击声,那划破纸张的尖响,那管理者脸上毫不掩饰的残忍快意……都像冰冷的针,扎在她已然千疮百孔的心上。她下意识地将空碗抱得更紧,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。她看到那几个臂章管理者在分发糊糊时,彼此间交换的眼神——冰冷、默契,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审视,仿佛在确认她们这个小小“特权”团体的边界和力量。这种无声的抱团,在绝望的营地里,如同新滋生的、更阴冷的毒藤。
在管理者的铅笔再次威胁性地抬起时,莉莉猛地低下头,死死盯着自己碗里那点刚被舀进来的、散发着微热气味的糊糊。她开始机械地、一遍遍数着碗里漂浮的米粒,仿佛这毫无意义的重复能将她从这片冰冷的窒息中暂时抽离。一、二、三……数到第七粒时,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。安洁在哪里?那个白发红眸的女人…又会对她做什么?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蛇,缠绕上来,让碗中那点可怜的热气也瞬间失去了温度。
不远处,几个倒完泔水的臂章管理者聚在角落的水槽边。水声哗哗,盖住了她们压低的声音,但她们刻意挺直的脊背和偶尔瞥向食堂中央、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优越感的目光,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初具雏形的、建立在他人苦难之上的权力小团体。莉莉收回视线,继续数着米粒。八、九、十… 空气中弥漫的压迫感,比鞭刑柱的阴影更加粘稠,无处不在。
窄榻上,安洁的呼吸终于从急促紊乱的抽噎逐渐平复,转为一种虚弱而深沉的节奏。高烧的潮红褪去,只余下病态的苍白,如同被雨水反复冲刷后失去所有血色的花瓣。冷汗浸湿的额发黏在光洁的额头上,几缕金发无意识地缠绕着她纤细脆弱的脖颈。她蜷缩着,身体本能地寻求着一点可怜的暖意,却只触碰到窄榻冰冷的硬板。
莫丽甘并未离开。她依旧坐在榻边那张临时搬来的硬木椅上,脊背挺直如标枪,猩红的披风垂落,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凝固的血泊。赤红的眼眸,此刻如同两簇燃烧的幽火,牢牢锁在安洁沉睡的脸上。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军装袖口一颗冰冷的金属纽扣,细微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。
时间在死寂中粘稠流淌。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、草药苦涩的余味,以及安洁身上那股被汗水浸透后、混合着恐惧与虚弱的、近乎幼兽般的气息。一种陌生的、细微的烦躁感,如同水底的暗流,在她冰冷的心湖深处搅动。她厌恶这种感觉。厌恶这具脆弱身体带来的麻烦。
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,停在门口。
莫丽甘没有回头。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安洁苍白的唇上。片刻后,她终于开口,声音压得极低:“药。”
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。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手中端着一个白瓷小碗,碗里盛着半碗深褐色的药汁,散发着浓重苦涩的气味。她垂着眼,步伐无声地走到榻边,将药碗轻轻放在榻旁的小几上,随即又如同来时一般,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。
莫丽甘的目光终于移开,落在那碗深褐色的药汁上。她伸出手,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碗壁。热度透过薄薄的皮质手套传来。她端起碗,另一只手拿起搁在碗边的银匙,轻轻搅动着碗中浓稠的药汁。苦涩的气息更加浓郁地弥漫开来。
莫丽甘重新俯身靠近安洁。沉睡中的少女似乎被这靠近的气息惊扰,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了几下,如同受惊的蝶翼,徒劳地试图掀开沉重的眼皮,最终却只换来更深地陷入混沌的泥沼。她的呼吸浅而乱,带着一种高烧般的灼热,吐息微弱地拂过莫丽甘靠近的脸颊。
莫丽甘用银匙舀起一小勺粘稠的药汁,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、属于掌控者的从容,银匙边缘在碗沿轻轻刮过,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。她将药匙稳稳递到安洁唇边。
安洁毫无反应。唇瓣苍白而柔软,无力地紧闭着,像两片拒绝绽放的花瓣。她的意识沉在无光的深海,对外界的指令彻底失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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