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向来知道陈良玉与谢文珺年少时有些情谊,谢文珺曾在宣平侯府暂住过一小段时日,由陈良玉教她骑射。
但那时,陈良玉是很不喜江宁的性子的。
连他也瞧得出来二人并无深交。
可从什么时候起,一切就变了?
他叫人盯紧北境与长公主府,书信往来都很少,宣平侯府与长公主府往来也不频繁,明面上,她二人实在不亲近。
谢渊想不起到底是从哪件事开始,他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。
人与人之间的分寸,往往藏在那毫厘之间。
没有谁能始终周全,即便再如何谨慎,也难免会忽视分寸上那一点微小的偏差。
有时不过是对话时多倾了半寸的身子,是比对待旁人多流露的一分坦诚,是人群里目光下意识追随的片刻迟疑,是风雨兼程回到庸都之后,直奔太极殿而去的那一丁点急迫,还有……上回命她截杀长宁卫,陈良玉眼底一闪而过的迟疑。
偏偏就是这一点没拿捏准的分寸,出卖了她们之间藏着和对待其他人不一样的在意。
当局者迷,观者立辨。
她哪里还是从前那个一心辅佐自己、对谢文珺退避三舍的陈良玉?
疑窦一旦生了根,便再难拔除。
是与不是,一试便知。
倘若陈良玉当真与谢文珺交厚,倒向谢文珺,那她手中的兵权,便成了悬在自己头顶的一把刀。
想到这里,他心中已有定数。
谢文珺野心毕露,此次陈良玉若还是动不了手,这刀,绝不能留。
可杀一个陈良玉容易,如今朝堂之上,能独当一面的武将正属稀缺,每逢商议军务,能领兵出征的将领寥寥无几,难觅可用之人。
北雍是劲敌,杀了陈良玉,北境三州十六城的军防又待叫谁人接手?
事关江山社稷,他不能不多加考虑。
崇政殿外似乎有谁的争执声,谢渊对着殿外喊一声:“郑合川。”
郑合川躬身而入,谢渊正烦心,皱着眉问道:“谁在殿外喧闹?”
郑合川的拂尘搂在臂弯,进殿先跪拜,回话道:“回陛下,是贵妃娘娘求见。”
“她又来干什么?”
自北雍与大凜开战,谢渊便很少去翟妤宫里,翟妤求见他也很少宣,后来干脆叫郑合川见到人就打发回去,不必来通禀。
他刚想开口说不见,叫她回宫,翟妤不顾侍卫阻拦,硬闯入崇政殿。
一众侍卫太监没拦住人,跪地待罪。
翟妤一见谢渊,委屈便涌上来,她身子单薄了不少,脸色愈发苍白,叫人瞧着可怜。
谢渊也不忍苛责她,毕竟是刚诞下皇子的人,这些时日也确实叫她受了不少冷落,见面三分情,他总归有愧。
谢渊挥了挥手,叫侍卫太监们都退下。
翟妤拜下。
谢渊道:“别跪着了,赐座。”他问:“何事见朕?”
郑合川忙搬了软凳,放在翟妤身前,翟妤却未起身。
她仍跪在殿下。
“北境战事胶着难解,臣妾见陛下日夜为战事忧心,心中亦难安。臣妾不愿见皇上忧心,也想为君分忧。”
谢渊叹了叹,道:“两国刀兵相向,你一个妇人又能如何为朕解忧?你有这份心意,已是难得。”
翟妤道:“北雍需休养生息以补军耗,大凜需安稳边境以安民心,两国罢兵,能解两国边境百姓倒悬之苦。”
她广袖轻拢,盈盈一伏身:
“臣妾愿向母国修书,劝谏皇兄罢兵,以促两国安宁。”
长公主府庭院里已撤去所有彩饰,连廊下灯笼都换了素白绢面。
正厅案上放置着一个木托,托盘上是一方叠得齐整的斩衰孝服、孝帽与素帕,还有一根涂了白漆的柳木杖。
这是谢文珺明日送葬需穿的重孝。
待会儿礼部还会来人,将明日送葬的礼制从头到尾再与谢文珺捋一遍。
膳桌上摆着一碗清粥、两碟素菜,谢文珺没动箸。
她走到廊下,站在那里,身姿如竹如松。檐角雨滴恰好连成线。
阴雨天,今晚不会有月色了。
她如此想着。
风卷着雨丝吹乱鬓发,她也未动分毫。
谢文珺目光正落在廊外雨帘中,忽见几道身影顶着风雨从府中角门进来,一长宁卫走在前头为几人引路。
高观裤腿上沾了泥点,披风被风掀起,快步走着,身后跟着两名侍从。
侍从抬着一个麻袋,麻袋里有人挣扎。
高观朝后一挥手,两名侍从把麻袋抬到谢文珺脚下。
“殿下,您要找的人找到了。”
韩诵死在狱中之后,给他瞧过伤的刑狱大夫便销声匿迹了。凭着在大理寺各类刑狱案件中沉淀下的敏锐直觉,陈滦察觉到一丝不寻常,仔细查探过那间牢房,在草芥下面找到一指节那么长的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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