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盈又问:“那我们为何还要留下,明知她有所图。”
李秋风本想说,还不是因为你的身体弱,赶不了路。
可话到嘴边却变成:“我比剑累了,要休息。”
常盈此时总算能追问:白日是谁在跟踪我们,他们二人分开的那段时间,李秋风又遇到了什么。
可李秋风此时却像看破他的心思,只是指了指耳朵,又指指嘴巴,摇摇头。
意思是,隔墙有耳。
常盈只能把问题憋回去。
然后他低头看着已经准备和衣躺下的李秋风,把问题换了。
“你为什么要睡在地上?”
“因为只有一张床。”
李秋风自然不会与一个病秧子抢床睡。若不是有常盈在,他睡树上、睡屋顶、幕天席地都可以,他绝不会踏入这么好的一间客栈。
望仙楼的一切都很奢靡华贵,常盈坐着的拔步床是檀木制成,上面雕刻着鸟兽花卉、龙凤呈祥,纱幔重重、檀香浅浅,床上铺着锦绣床缎,软得像坐在云端,大得也好似在云端。
完全能躺下五六个常盈。
所以常盈实在不解,李秋风为何要打地铺。
“这床很大,你和我一起睡呀。”常盈拍了拍床侧。
李秋风僵硬地寸寸挪动脑袋,觉得下午被封雷剑震麻的虎口都没有现在这般失去知觉。
“什么?”他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,但他还是问了。
对上常盈一派澄澈的瞳孔,李秋风就知道是自己多想了。
常盈邀请他上床就只是睡觉而已。
对啊,他们二人皆为男子,甚至也算是一同经历过生死,若在以前,横竖也该拜个把子。
李秋风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。
哪怕常盈的确生得好看,但他背地里也不该有任何多余的奇怪想法。
李秋风再度在心头重复:常盈是男子,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男子。
但是在开口答应的前一刻,他想起什么、脱口而出的话变了一番说辞。
“不必了,我喜欢一个人睡。”
常盈也没强求,李秋风一个在马棚都睡得香甜的人,轮不到自己来心疼。
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,将身子缩进被子里,还没等他说话,李秋风的身影一闪,床头仅剩的那盏烛火就被吹灭了。
李秋风窸窸窣窣又躺了回去。
一时间只有衣料摩擦声和二人一缓一疾的呼吸声。
常盈虽然叫嚷着困,但是正儿八经躺下时却睡不着了。
因为太安静了,安静下来时,身上的疼便无法忽略。
常盈想起那个毒医说的话。
六服药,吃一次,便少一次。
若一直找不到解毒之法,那他便会死去。
还有后半段话,文檀翻墙逃跑前单独跟他说的。
其实常盈所剩的时日远没有半年这么多,随着时间推移,他身上如千万只蚂蚁舒服的疼痛会越来越剧烈。
他最多熬到三个月,疼痛便会折磨得他早早自我了断。
常盈现在就有点难受,想睡而又睡不着的难受。
他想和旁人说说话,随便说点什么都行。
于是他开口。
“李秋风,你有没有很想做的事情。”
隔墙有耳,那自己聊点无伤大雅的话题还不行吗。
李秋风的声音隔了很久才传来,久到常盈以为李秋风已经睡着了。
被梦和夜牵绊,那声音很沙哑,透过重重纱幔传到常盈的耳畔。
“当然有。”
常盈侧过身去:“是什么?”
李秋风:“太多了。”
常盈的声音愈发轻快:“真的吗?可以分给我一件吗?”
李秋风的声音凝滞了片刻。
“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?”
常盈:“我甚至没有自己。”
李秋风的声音沉寂了下去,很快再度响起。
“好,那我便把最近想做的那一件事分给你。”
常盈期待:“是吗?很难吗?”
李秋风:“说难也难,但只有你能做到。”
常盈越发期待了。
“你快告诉我。”
“我想你能活下去,活着找到真正的自己。”
常盈不说话了。
这件事的确太难了,他没有立即答应李秋风。
但他试图掰开已经乱成一团的脑袋,从那迷蒙杂乱的记忆中,扯出一段来,哪怕是那么一小段也好。
但他尝试了很久,尝试得脑袋发晕也没有成功。
就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,他听到了雨声,细密的秋雨打在窗棂,像是游人低低的泣诉,哀婉徘徊。
常盈觉得那只终日紧揪不放的手骤然一松,他顺势整个人往后摔去,摔进了水里。
冰凉的水一齐争先恐后没入他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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