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招娣缓缓睁开眼。
视线从模糊到清晰,直接撞入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。齐安就坐在副驾驶座上,侧着身,沉默专注地看着她,仿佛已经这样看了许久。
他没有穿警服,身上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深灰色棉质短袖衫,布料看起来柔软,却掩不住其下肩臂线条流畅而隐含力量的轮廓。他的头发确实比上次见时长了不少,或许是近来事务繁杂,无暇打理,他的头发比以往稍长了些,几缕不听话的黑发随意垂落在额前,非但不显凌乱,反而柔和了他眉宇间惯有的那种冷峻锐利,添了几分落拓不羁的味道。
但那双眼睛不见疲态,依旧清亮得慑人,像雨洗过的寒星,锐利清明,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,目光中沉淀着近乎沉重的专注,牢牢锁定了她,像是要将她整个人从这昏暗的车厢里剥离出来,看得清清楚楚。
雨后潮湿,蚊虫被车内灯光和人的气息吸引而来。齐安开车门时,或许带进来了几只飞蚊,正嗡嗡地在她面前扰人地盘旋。一只小飞虫嗡嗡地绕着张招娣的脸颊打转,张招娣下意识抬起手,姿态有些慵懒地挥赶了一下面前的飞虫。然后,她慢条斯理地探身,手臂越过副驾驶座,伸向齐安腿边的扶手箱。
她的动作很自然,甚至带着点刚刚睡醒的迷糊感,仿佛这只是情侣间再寻常不过的举动。齐安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她的动作,看着她摸索着按下卡扣,箱盖弹开,手指在里面拨弄了片刻,拿出一瓶深绿色玻璃罐装的青草膏。
拧开盖子,墨绿色的膏体铺陈在她洁白如玉的指尖,被随手抹在掌心,然后双手合十,细细地揉开,再将那带着浓烈薄荷与草药气息的膏体,缓缓地在手腕内侧肌肤上化开。带着强烈草药气息的清凉味道瞬间在狭小的车厢里弥漫开来,冲淡了原本的湿闷。
整个过程,她做得从容不迫,甚至带着一种居家的随意感,余光却在不经意的打量着身旁的男人。
齐安的眼神确实一直落在她的手上,追随着她纤细的手指揉开膏体的一系列动作,但出乎意料的是,眼神里并没有太多的防备和警惕,更多的是一种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深沉凝视。
他没有穿警服,这意味着这次行动极可能是高度保密的抓捕,未经过正式官方渠道协调报备的跨国抓捕。中国警察在境外没有执法权,此类行动的性质敏感而微妙,任何行动都需极其谨慎,风险极高。他亲自来了,出现在这里,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信号。
而他,似乎并不怎么防备她此刻的小动作。为什么?要么,他身上配了枪,并且对自己的枪法和反应速度有绝对的自信,有信心在她有任何异动之前瞬间制服她;要么……
齐安,或许依然信任她。
这个想法刚浮上心头,便觉得有些荒谬。信任?以他们两人从前那段掺杂着试探和暧昧,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关系,确实能谈得上某种程度的信任。如果不是此刻身处异国他乡的潮湿夜晚,身处天罗地网收拢前的最后宁静,如果不是彼此立场早已悄然对立,这本该是一个令人心头发暖的词汇。
看着他沉默的侧脸,心头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涩意。
她做完这一切,将青草膏的盖子随意拧上,然后,将那瓶还带着她掌心温度的青草膏,理所当然地递向齐安,动作熟稔得仿佛他们仍是亲密无间的情人,这只是日常的分享。
齐安的目光从她的手腕移到那瓶绿油油的小罐子上,眸光深沉,看不出情绪。他的喉结微动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没有开口。
张招娣脸上没有任何被拒绝的尴尬或不满,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习惯性动作。她随手将青草膏扔回了扶手箱里,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盖子合上。整个动作行云流水,自然的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改变,没有猜疑,没有追捕,没有隔着无法逾越的身份鸿沟。
然而,齐安坐在这里,本身就是一个最尖锐的答案。他的任务就是抓她回去,将她投入那冰冷的囹圄。他们过往所有那些甜蜜与酸涩,短暂的纠结与依靠,还有那些未能言明的情愫,在此刻这残酷的现实面前,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,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烟消云散。那层维系着彼此最后体面的遮羞布,已被彻底撤下。
车厢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,只有车外不知名的夜虫在唧唧鸣叫。
终于,齐安开口了。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刻意压制的平稳,却掩不住沙哑:“你跟我回去。这件事,到此为止。”
“到此为止?”张招娣轻轻地笑了起来,笑声里带着空洞的嘲弄。“伪造证件,非法越境,协同重大案件嫌疑人潜逃……根据《出境入境管理法》和《刑法》相关条款,以及目前的司法实践,这每一条都够得上立案标准,且属于情节严重。齐队长,”她转过头,直视着他,眼神清亮,却冰冷得没有温度,“你要动用多大的能量,才能把这一切当作没发生过?你这身警服,还要不要了?”
“你被人挟持,并非主观意愿。只要你自己承认这一点,后续的司法认定上,我来解决剩下的问题。”齐安的面色未变,呼吸却变得急促。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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